是夜,風雨交加,滔天巨浪頓時騰升萬丈、
鋪天蓋地朝徐福等人所乘舟艇席捲而來。
除了濱海倚靠漁獲為生的漁師之外,
深居內地的眾人幾時見過這般天驚
地怒的大自然景象?




陡然間小萬只覺一陣刺骨寒意
迅速傳遍全身,還未及睜開雙目,
伴隨著冷顫口鼻已被一股異物灌入,
他雙手不由自主地朝半空抓了抓
這是夢嗎?基於求生的本能
他迅速睜開惺忪的雙眼,
「咕嚕、咕嚕」幾口冰冷
凍齒生疼灌入口中,鹹鹹的;
稍識水性的他驚覺自身如今
應是在....海裡!
輪值完看守海象任務後寅時已末,
筋疲力盡的自己方步入潮濕骯髒、
充滿霉味的矮小船艙裡
立時倒臥在船板之上,
不多時已自沉沉睡去。
恍惚間似乎一陣嘈雜人聲
夾雜著雷擊交鳴和暴雨狂潮
撞擊在船體的劇烈顛頗,
霎時船艙壁板處
已然被撞擊出了一個窟窿,
自己的身子隨船體一陣傾斜
在船艙裡東摔西晃;
漁工李三滿頭鮮血、
雙目緊閉似乎已陷入昏迷,
伙房工老蔣死命抱著船艙懸柱
滿臉盡是驚恐神色,
嘴裡喃喃唸著一些糢糊的祝禱字詞,
下個瞬間一波海浪蜂擁而入,
待海水稍退,一刷一捲之間李三、老蔣
盡皆已被狂暴洶湧的海水吞噬而去、
消失在一望無垠的陰鬱深藍裡。
冰冷的海水夾雜瓶罐、床架等物件擦身而過,
自己雖頗識水性,面對滔天巨浪迎頭而來
只是更顯得渺小無力,
小萬四肢逐漸發麻、內息滯礙,
猛然頭部一陣暈眩、眼前一黑就要昏厥過去,
眼看小萬此劫難免葬身魚腹。
洶湧海面下卻也滿是混沌急流,
就在小萬命懸一線之際遠方一道矯健身影
迅速朝這方向游來,一伸左臂
俐落拉起小萬朝海面而去。








風勁雨急,遠方天際雷鳴轟轟;
由中原出發同行半數童男童女
一一慘遭波臣滅頂,處此驚天動地、
汪洋巨濤間縱你有通天本領也是莫可奈何;
徐福和僥倖存活的半數男女
死命緊抱著船隻裝載用之修補船隻
的船板、帆桅,
在滔天巨浪裏載浮載沉漂流海上,
如此數天眾人非但腹裏飢火中燒
更難耐的是滴水未進、口乾舌燥,
還得日夜防範汪洋裡不時來犯的怪魚襲擊,
幾日下來武功根基稍差者紛紛昏死氣絕、落入魚腹;
徐福身處如此艱險境地,饒他是身懷絕藝、
才思敏捷卻也苦無良策助眾人脫出劫難
,只能指揮餘下人等將船艇毀棄後遺下的繩纜,
一一將眾人用以飄浮之木料船板緊緊連鎖綁縛、
以防有因風浪沖擊而落單者被海浪吞噬。
這日風狂雨急、海象丕變,眾人載浮載沉間
眼看就要盡數淪為波臣。
徐福眼尖忽瞧得遠方海面
似有數點黑影直朝這邊而來,
不多時黑影已然駛近,
眾人正值性命垂危之際忽逢一線生機,
不禁皆往來者朝去。
只見以竹篙、獸皮等搭建而成的一列船艇,
每艘其上皆搭載著五六不等、
身著獸皮的精壯蠻族大漢,
其中一人衣飾繁複、年約十七八,
此刻正傲然俯視著身陷汪洋的徐福等人,
但見他和身邊一年紀稍長者用著異族語
低聲攀談,不多時與少年交談那年長者顯然氣急、
嗓門漸大,看來兩人似乎起了爭執,
只瞧那少年舉手一呼掌頓時將那年長者
打得唇齒崩裂、滿口鮮血;
徐福等人見那年長者竟絲毫不敢閃躲還手,
只是心中暗暗稱奇納悶。
領頭少年一聲令下,所率舟船人手將艙內一簍簍物事
盡皆運出艙外、擲入海裡,
徐福等人定睛一瞧卻原是魚蝦蟹貝之類漁產,
想來是這幫蠻夷此番出海之收獲。



中原人等分批被救上少年所率各艘狹長舟艇之上。
待雙方行禮如儀、安頓妥當,徐福從少年隨從
一習熟漢典之翻譯口中方知這少年原來是
附近海島上的嵐族少主,名為宇都牧。
只見這宇都牧向徐福嘰哩咕嚕說了一大串當地方言,
宇都牧身旁那通識漢文之人
隨即朝徐福說道:『我家少主說:依嵐族族規,
凡於狩獵期間所獲取牲口人畜者,
皆得盡數歸我族所有。』
聽得宇都牧將自己一干人等貶為牲畜云云,
徐福心中著實恚怒;只因今拜宇都一部所救,
寄人籬下,只得暫且隱忍不發。
『請稟你家少主,我等這次遠洋千里
實奉我中原大秦皇帝之命;』
『爾等族規我等本當恪遵,
奈何此等大事實非我等所能決斷,
待我遣使返朝定當代為轉述少主之意,
以報相救之恩德。』
汪洋數月,宇都牧所處海島和中土實已相隔千里,
莫說用以往返舟船盡數損毀,
就算蜃樓巨艦要再踏中原,
卻也非十天半月可以辦到。
聽完譯史回稟,宇都牧本為蠻夷,
身處化外之地卻哪跟你來什麼「大秦皇帝」這套,
一時勃然大怒、鬚髮皆張,本就要發作,
經一副將耳邊嘀咕數句後方勉強按下胸中惡氣。
接下來席間宇都牧只是一味低頭飲酒,並不搭理徐福眾人。








話說蓬萊此島地形多變,
方圓數十里皆滿布奇岩峻嶺、難以耕植作物;
此處住民四像族多擅弓矢之術,
此族祭師能通鳥獸之語;
而獵取之走獸名「驥」,
此獸身型如中原的馬卻天生三足,
慣以巨蟒蜈「厭」為食;
飛禽「鷁鶝」雙翼齊開可達丈餘,
盲目卻擅躲樹木、山壁而不至碰撞,
慣捕三足幼馬為食;
有些地方則因河域流佈、沖積致使土壤肥沃,
當地住民嵐族取野外稗、麥
逐漸培植出可供族人溫飽作物,
此族祭師擅採藥煉丹治病;宇都族地處背山面海,
族中祭師多善造舟漁獵之能人。
而宇都牧此番受命率一班族人出海,
首要之務就是獵捕「魟」、
採集深海巨蚌所含夜明珠。魟小則八尺,
大者丈餘,頭方體圓、
外皮堅若金石,非經火炎山所生之天貫櫸
柴火燒炙三日而不能食,
敲開其外皮流出之油脂
可供日夜照明經半月而不熄,
肉質鮮美滋陰補陽,
吃一口則可一日不用再進食而不感腹飢;
此魚身懷利齒怪力獵捕極其不易,
慣在十五月圓深夜出沒,其鳴叫似人類嬰孩哭泣。
夜明珠,無論四像族要深夜狩獵、
埋鍋造飯,或者嵐族以之煉丹、針灸
都是不可或缺的必備生活用品;
一顆夜明珠的使用期限經宇都小空
不負責任記載後表示約在二十年左右。






徐福雖感念宇都牧於危難伸援手、
助自己一干人等免淪為波臣,
然若說要將天朝貢品私授給一幫海外蠻夷,
心底究竟是百般不願:
莫說宇都牧不通情理、一副強取豪奪高傲姿態,
令徐福等自詡「禮儀之邦」的中原來者心生不悅,
此番歷經千辛萬苦心裡冀望的
不過也就是能尋得仙島蓬萊、
奉上一干童男童女、禮敬群仙,
若能求得長生之術也不枉自己拋棄京華富貴、
遠渡重洋;豈有因個人生死榮辱之事
就將一干人等雙手奉上蠻夷的道理?
原來此次救助內情並不單純,
統領部下出海的宇都族獨子宇都牧
因為相中一班童女間的華靜美色
才甘冒族長重罰施以援手;
宇都牧自幼喪母,仗著身為星圖格祭師
對自己呵護備至 ,
從來就只有族人對自己點頭唯諾稱是的份,
如今被徐福百般推諉、
婉拒還真是他打出娘胎來頭一遭。
那一通識漢文的副將見場面尷尬,
只得打圓場:『徐先生既有難言之隱我等自不便強求,
請諸位貴客隨我等入艙安睡。』
徐福甫遭大難、死裡逃生,
如今一干人流落這無名荒島,
心中暗忖且先隨宇都牧回往,再行定奪。
是夜無事,待天色稍亮一行人隨宇都牧棄舟啟程、
一路往嵐族所在之地而回。
沿途宇都牧對華靜自是著意照料、大獻殷勤,
然華靜身居大內、知書達禮,
面對宇都牧百般糾纏,念其於己有救命之恩,
只是設法回避、不假顏色。
徐福見宇都牧不再重提舊事,
想是教化之外仍自知理虧,既見華靜應對得宜
只是假意不知。






徐福眾人初臨外邦,自然戒慎恐懼、
處處留心,卻不想平波靜浪之下
宇都牧卻另有一番算計。
憑藉觀天象、斷禍福的祭師威望,
平日裡族中就算族人
吃了宇都牧悶虧也會感戴
祭師大人往日種種恩惠而處處忍讓。
宇都牧今日竟甘冒著受族長嚴懲、
喝令族人丟棄滿艙漁獲救助徐福等人,
需知此時節正逢海島魚獲豐收之際,
宇都一族後半年端賴此次漁獲育兒扶老。
宇都牧獨排眾議做出這等重大犧牲,
原盼徐福感戴救命之恩樂於奉上
這一絕色女子;
至於徐福眾人從何而來、將往何方
卻不是他心念重點;什麼秦帝國的死皇帝、
活皇帝別說身處化外的他聽都沒聽說過,
想必藏往知來如祭師之輩應當作夢也料不到
就在他們世居數百年的孤島北北西方、
萬里之處竟會有個地大物博、
人逾百萬的「中原」存在 。
那日宴中遭拒,宇都牧本就要殺雞儆猴、
給徐福眾人來個下馬威,待身邊副將提點
「回部落之後再行定奪,」、
「這干異族船毀糧斷、插翅難飛,」云云,
暗想不無道理;一路上心中盡是盤算
該如何為自己「棄漁救人」作為
想番說辭以平族中長老和眾族人之怒。
這一日行至薩伊湖畔,
估計只需再半日就可踏入嵐族勢力範圍內;
眼看天色已至黃昏日落之時
宇都牧當下著令安營紮寨,
盤算今夜好好養精蓄銳一番、
明早再行趕路。







營內眾人草草以乾糧果腹,
營外一隊嵐族壯丁餘外圍巡弋;
今夜,星月無光,雖處大湖之地
卻連一聲蟲鳴鳥啼也無,萬籟俱寂。
遠處嵐族兵卒警戒巡守、
緩緩繞過湖畔泥淖處,
往東方而去,忽爾幾道黑影
自左方暗處草叢竄出、
履及手起,可憐兩名落後
嵐族兵丁猶未來得及
開口示警皆已喉碎頸斷、
雙雙魂歸離恨天。
黑影中為首一人朝身後擺了擺手,
頓時樹梢、草叢間紛紛立起了
一道道精實黑影,
一對眼珠猶勝火炬、殺氣騰騰,
隨為首之人悄無聲息地朝宇都牧
紮營之處而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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