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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臥龍山下宗素離一招「弒佛求道」勁分四股、
直取對手臟腑,中者心、肝、肺、腎俱裂,
縱他神醫梁鳳出手也要教他搖頭束手。
宗素離掌勁甫著,但覺觸手之物冰涼、沉且重,
絕不似鄭兆昕這般少年削瘦的血肉身軀應有。
詫疑之間,漫天血霧落裡宗素離眼前已多了一人。
眼前此人鬚髮灰白年約五十,然見其體型壯碩、
精壯結實卻又比那二十少年更要精神。
再看他靈臺飽滿、天庭雙側鼓突,顯見內力修為
已至相當火侯。暗想當今天下歸順大秦治下
的各派掌門我宗素離也都瞧過,
(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了這麼個武林高手?)
狐疑間此人已從容不迫地將鄭兆昕扶至一旁坐下;
親眼目睹自己絕世武功且深陷千百大內侍衛
包圍網內而能臨危不亂,教狂妄如宗素離之輩
內心也不禁暗暗喝采、欽服。



話說鄭羲入山多日,
獵捕採集到的雉兔野味頗豐,
就因貪追一頭野熊

因而耽誤了不少時辰;
這日午時未到山間忽起雲霧,
瞬間天邊雷聲大作,

鄭羲心知大雨將至,
若不及時趕路下山

只怕將要受困這荒山野嶺多日,
屆時山珍野味皆已變質腐敗

多日辛勞就要做了白工。
身負四五十斤傢俬、收獲,

鄭羲趕起路來仍是步履如風、
不露半分凝滯。
暗忖此趟入山行獵,

獸皮、樟芝皆有收穫倒也不虛此行,
內心頗感歡悅,然再思及

小主人鎮日修習武功、
遍覽書卷,既無心入京

求取功名多年來亦不曾
聽聞其有何盤算,
想他鄭家自承揚先祖以來
不是功蓋朝廷、位極人臣

就是江湖上盛名遠播、
人人敬仰的仁俠義士,

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
至鄭慕華這一代歷經國破家變、

風雲陡生,何不教人頓興世事無常之感?



意念斗轉,健步如飛,轉眼間省城輪廓
已經慢慢浮現眼前。
此時忽聽得一陣拳掌交擊聲響鑽進耳邊,
愈靠近山腳聲勢益發響亮;尋思省城
平日雖說不上「國泰民安」
然而有人敢於光天化日之下好勇鬥狠倒也少見,
當下不及多想、加快步伐。
映入鄭羲眼簾的是數百鐵騎步兵混編的壯盛軍容,
將士各個一身的銀白盔甲在雨後探出頭來的驕陽
照映下更格外顯得耀眼奪目;
少時曾和秦軍多次交鋒對陣,
鄭羲如何不識得這旅大軍來處,
只是猜不透秦皇吃飽撐著沒事幹
擺出這般陣仗到這邊陲轄省

心裡到底打著什麼主意?
再望向兵卒包圍聲響處,只見一矮胖子
正欲對一少年痛下殺手,看少年衣著服飾
赫然正是自家小主人,當下迅疾卸下肩負、
右手執起野熊前左後足,勁力貫處野熊屍身
立時如離弦飛矢撞向宗素離;
左掌暗提丹田一股元氣、遍走百脈後聚於掌心推出,
這道氣勁先緩後速、後發先至,就在宗素離掌勁
堪堪擊中鄭兆昕身子剎那綿掌推開鄭兆昕,
野熊卻被宗素離重招轟了個屍骨無存。




『敢問軍爺,朗朗乾坤怎地敢行這等
殺人逞兇之事?』
鄭羲安頓好鄭兆昕後,緩緩轉過身子

冷眼瞧向矮道人。
雖驚詫來人功力匪淺,仗著浩蕩軍勢,
『吾乃奉大秦始皇敕令,誰敢阻攔,

殺、無、赦!!』
宗素離一氣之下口吃之症倒好了不少。
鄭氏一門忠烈,為國捐軀者難以計數,
今日秦軍濫殺無辜百姓、仇敵狹路相逢,
鄭羲緩緩扎緊衣束、內息暗運
『當朝天子不以蒼生為念,縱放猖虎作祟,
我偏要領教怎個的殺無赦法。』
語畢已然縱身翻進了秦兵陣仗之中。
秦皇平定天下,然六國舊部於各地
仍是舉旗反抗、餘亂不斷,雖不知鄭羲、
鄭兆昕是何來歷,宗素離卻是暗埋殺機。
當下不待多言,掌翻足挑一式「自行奇道」
朝鄭羲直撲而來。
單足而立、隨風搖擺,「舉杯邀月」
由鄭羲使出,盡卸來勢。




宗素離和鄭兆昕之爭實屬「貓追耗子」、
戲弄對手成份居多,
此番和鄭羲交上了手,卻已全神貫注、
絲毫不敢大意。
一個是武林宗師門下,一個卻也學術淵博,
兩雄相爭頓時塵煙瀰漫,
掌風叉影交織下如雷似電。
鄭羲手持獵叉「鄭家槍法」既帶槍戟套路
卻又暗含棍棒形意,挑、打、貫、掃
直如雲間游龍,猛往宗素離肥滋滋身上招呼;
莫瞧宗素離矮短身胖,一套「降龍伏虎掌法」
使將出來卻也掌勁招沉、毫不遜色。
一身錦衣華服在過招中早已千瘡百孔、污穢不堪,
鄭羲糾結手臂、胳膊卻也被掌風勁處

傷得血跡斑斑。



兩人鬥到酣暢處,飛躍騰挪乍時已至
城外一木橋之上,驟雨過後的江水灰暗渾濁
失去了平日的清澈面貌卻更顯粗暴狂野,
湍急水流每每撞擊江心巨石後就出現一圈圈漩渦,
裂岸江水不時越過橋墩、湧過橋面,
如同就要攀爬到橋面上、以牠那血盆巨口
吞噬眼前正在橋上生死相搏的兩人,。
無視腳下洪濤如斯湍急、管他山洪狂吼欲聾,
兩人此刻只是專注在一招一式之間,
誰個差池破綻,只要半招間就能分勝負、定生死。
窄橋上,兩人交手過招已不再搶快,
而是愈來愈慢、愈來愈慢,
到最後兩人舉手投足間彷如山嶽之重,
動移半分一吋有若千斤之沉,
山間老舊木橋不堪拳掌勁道,頃刻紛紛粉碎剝落,
跌落江面的木板轉眼間

就被滾滾江流吞沒,不復蹤跡。
原本好端端一座供來往行商、樵夫獵戶
入城的交通要道瞬間只剩幾條臂粗麻繩
和幾塊木板藕斷絲連。
劇烈晃蕩、骨肉支離的橋上,宗素離、鄭羲
兩人一方面要應付對手攻勢,
一面也得聚精會、神提防腳下立足點。




幾回合過去,兩人招式丕變;
由宗素離腰間取下的銀絲軟鞭
兇惡堪比毒龍出洞、靈動猶勝樂女款款腰枝,
藉著攀附橋索,宗素離如履平地、
疾如彈丸地飛躍縱橫,欺身處夾掌藏腿、
招招直逼鄭羲人身要害。
鄭羲臨機應變一按三吋頭處精鋼叉頭,
獵叉端部隨即迅如電矢「卜」地一聲
已然刺進岸邊一棵槐樹幹上,入木三分。
一柄精鍛鐵叉頓時化為一條精鋼棍。
此物為鄭羲移居臥龍山後託名匠特意打造,
出行狩獵固然可以擊鷹獵魚,
臨陣對敵藉由機栝切換使將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雙手平持精鋼棍,鄭羲踏前遁後、挪右返左,
還敵應招竟也穩若山嶽。
鄭羲臨敵經驗老到,招隨意發;
宗素離正值壯年,武功已臻大成,
兩人一場龍爭虎鬥,直是難分軒輊。
圍觀眾人但見棍擊橋索,如箭離弦鄭羲一招
「漫天花雨」、臨空撲擊,
只見數十、數百的無數棍眼
直教眾人眼花撩亂間砸向宗素離,
宗素離不慌不忙一扯軟鞭,肥碩身子
迅急飛向橋纜扶繩,偌大重力甫碰及繩索
隨即被繩索韌性反彈,

幾個凌空「佰鬼夜行」出招,
但見鄭羲棍擊之處赫然都出現了個
宗素離身影,盡封來棍去路。





至此,橋已非橋,細密的麻索
一一在兩人打鬥中崩扯斷裂,
僅餘橋索主幹;久戰不下,宗素離計議已定。
絕技再出,「弒佛求道」施展開來江水
噴濺上宗素離幾近赤裸的身子立時熱氣蒸騰,
鄭羲早先已見識過此招威能,當下不敢怠慢,
氣游任督、神通百脈,一式「拳卅」泰然擊出。
半空之中,兩人拳掌相接已無半分取巧餘地,
登時暴響如雷;鄭羲拳勁固然強轟宗素離印堂,
宗素離神出鬼沒的雙腳卻也踹上鄭羲八卦命門。
兩人交會落地,宗素離仰天狂笑道:
『老傢伙算你有幸,得以領教....』
話未落定,一口鮮血已自奪口而出;
鄭羲兀自不語,髯髯長鬚的嘴角邊
一道鮮血持續不斷的湧出,
頃刻間蒼髯白鬚已然半邊赭紅。
宗素離、鄭羲稍做調息,
又是你來我往,倏東忽西、乍南還北;
只見宗素離頻喘大氣、汗如雨下,
年歲已高的鄭羲更因傷重加劇、漸顯氣力不濟。




就在鄭羲一個足點稍沉之際,
一聲驚呼臂膀粗細的麻繩已然繃斷,
就在鄭羲堪堪要跌落江面間但覺一陣光芒、
刺眼生疼,尋處瞧見宗素離所著皮靴,
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兩人纏鬥中宗素離蹬點機關,
足下一對「綿裡尖」就在這矮道人
翻躍騰挪間將橋體上、供兩人
賴以立足的麻索運勁劃過,
宗素離既然知曉其中機關,
於出招觸、點、彈、靠間自有分寸,
鄭羲不明所以,難免著了宗素離的道。
鄭羲和水面的距離已經近到可以
感受到經由深山沖刷、
匯聚而下的江水裏的絲絲寒氣,
生死攸關、不容多想,
強運內力勁貫於臂、
右掌拍擊江面,身子騰高了幾呎,
須臾間左掌摜出,已然抓住崩斷後
彈甩未定的麻繩。
宗素離見對手欲要死裡逃生,
當下手探腰後抽出鐵籤火速擲出;
鐵籤雖鈍角無鋒,然經宗素離內勁貫注
在劃過鄭羲手中繩索後餘勁
卻也將水面巨石打崩了一角。
但覺手中著力一虛,鄭羲還復跌向江水,
虧他臨危不亂手中精鋼棍一頂橋纜巨索,
身子已然飄向江心那一巨岩之上;
鄭羲這招「九星連珠」,出招全憑機巧,
妙在棍內設計,只見危橋繩纜忽爾一震,
連環「卜」、「卜」、「卜」聲
間眨眼化為烏有。
原來精鋼棍內前段中空,內填鋼球數丸,
鄭羲棍頂橋索之際已然啟動機栝,
棍內彈丸隨即射向橋索四角、切斷木橋腳座;
橋座固然年久失修,昔日建造之初匠人
施作卻也選用杉檜良木、以期耐久,
如此迅即崩毀,兩人拼搏雖是原因卻非首惡,
壞只壞在宗素離這身近百斤身子;
鄭羲所投彈丸既損橋體關鍵,
不堪負荷,橋身瞬間瓦解。





宗素離不想鄭羲難纏至斯,
今日作法自斃,全身無一可著力處,
但看他一陣手舞腿蹬、口中「哇、哇」
連聲刺耳慘叫裡已然跌落江中。
 秦軍眼見主帥落水,但要施救,
已是不及;幾聲騷動過後,
秦軍副將一聲令下各個張弓拉弦,
數百副強弓勁矢齊舉瞄準江心岩上的鄭羲。
鄭羲內傷沉重,雖強打十二分精神擊退宗素離,
但見對手墜江再也撐持不住,
雙腿發軟、萎頓在地。
手扶精鋼棍,瞧向岸邊秦軍,
暗忖主僕兩人要想全身而退、
奪出這片大軍包圍卻也著實不易。
正苦無脫身之計間
倏忽一條白練由滾滾洪濤中穿水刺出,
『留神!』少年驚呼警示聲間
白練已是筆直奔向舉步回身,
正欲返回岸邊的鄭羲腿上而來,
如蛇白練瞬息纏上,一番惡鬥下來
鄭羲已是身心俱疲,不察之下已然中招。
原來宗素離雖跌落江中
卻也不甘就此淪為波臣,
迅即甩開銀絲軟鞭、勁力貫處,
軟鞭彷若有了生氣、穿水破空而出。
宗素離拼著最後一口氣使力一扯,
鄭羲應變不及已然跌落江中,
幾個浮沉間雙雙俱已淹沒江中。
鄭兆昕幼年失恃,後與母親、
鄭羲相依為命,母喪後
在分崩離析的鄭氏一族中
鄭羲儼然已經成為自己唯一親人;
之於鄭兆昕,鄭羲亦師亦友、如兄如父,
先前和宗素離交手間雖免過掌下亡魂,
然鋒勁貫處卻已傷及臟腑,
此刻但見橫生變異,苦在自己無力援手、
只能眼睜睜看著鄭羲慘遭洪流滅頂。
一時悲憤急怒交加、氣血翻湧,
胸臆間但覺一股暖意直搗喉頭,
「嘔」地一聲鮮血已然噴出,
人亦昏死過去。
秦軍素來以軍律嚴明著稱,
雖失主將在偏將率領下仍逢村拉役、
過城牽夫,一路返回咸陽覆命。


 

半夢半醒間,鄭兆昕思緒一時飄到
咸陽港邊、歡聲雷動,自己被押上樓船;
一會又到了臥龍山邊,
江邊怒濤、斷橋血雨.....還有,秦軍!!
呼吸間,他只覺內心一股火燃燒不歇,
幾乎就要將他整個人焚化為灰燼,
但要此刻他手裡能有一把劍,
立時就要衝出船艙、將這滿船秦國人氏
屠殺殆盡,方能稍洩心頭之恨。
父叔相繼雙雙為國馬革裹屍,
雖與徐福無直接干係,然其追名逐利、
叛國投敵行徑早已不見容於鄭氏親族,
鄭羲又因就自己一時魯莽而慘遭
宗素離毒手更添鄭兆昕對徐福的恨意。
思緒激動,呼吸一陣急促,
似乎一股腥紅的血雨囂張的淹過
脫力臥倒泥濘中的他的口鼻;
是血從天降抑或只是鮮紅的雨?
黏稠地讓他難以睜開逐漸失去
丰采的銳利雙眼,朦朧間但覺
一雙手扶起自己幾片刻後
又將自己負起(這可恨秦皇走狗,
待要將自己如何?)
頓覺頭暈目眩,鄭兆昕已然昏死過了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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